《蔷薇刑》的第一版发表于1963年,名字是三岛由纪夫起的。蔷薇是我定的主题,其实最初也没有特别明确的要拍什么,拍摄前我花了半个月时间思考,以什么样的主题拍三岛。蔷薇是一种美与无法接近的痛苦这两者并存的象征。
作为摄影師拍照片是我的强项,那身为大作家,出书的事情自然是交给三岛由纪夫。装帧設計来自于日本著名設計師杉浦康平先生,序文是三岛写的。
他果然是个大作家,即便是写我这种还什么都没有的人,都能写出气质和锐度。三岛没有得诺贝尔文学奖实在是可惜了。
“突然的某一天,细江英公出现在我的面前,
把我的肉体带去了一个奇妙的世界。
尽管在此之前,
我曾也见过由照相机所创造出来的魔幻般的作品。
但是细江的作品与其说是魔幻,
在我看来它更像是由机械而带来的巫术,
是将这个文明的精密机械运用于极端的反文明之中。
我被镜头的巫术带入了一个异常的、扭曲的、
怪诞的、野蛮的、泛性的世界里。
那仿佛是在一个用肉眼看不见的暗渠中,
从清冽又抒情的底流发出潺潺流动的溪水声的缓缓的世界。”
在《蔷薇刑》的序文中,三岛由纪夫如此写道。
我是摄影師,三岛由纪夫也得听我的
拍摄《蔷薇刑》的时候,三岛建议在他的家里拍。拍摄一共拍了2个月吧,也就用了几十卷胶卷。三岛是个大忙人,拍摄的时候,总有杂志社的人要来找他,那我就只好啪啪啪,快快拍完结束。
不过还好,三岛的父亲很喜欢摄影,每次我去家里拍摄,他父亲就会走出来说,细江你来啦,然后和我聊聊摄影。这时候我就会非常认真地附和,希望抓住好时机,想着说把三岛的父亲聊高兴的话,是不是他就会一直问,细江下次什么时候来?我就能多些拍摄机会。
三岛对我的要求是言听计从,痛了、痒了、脚被扎破了之类的,他从来不会说,“好的,好的,知道了” 总是这样回答我。所以说他完全信赖我,想象一下三岛由纪夫被人这样一轮一轮卷起来,应该也是出生以来第一次吧,都是很特别的初次体验,他应该也觉得很有趣吧。
当时拍摄的时候,一部分用的是复写交卷,所以你看画面才会是只有全黑和全白,我是故意这么做的,我会根据想要拍摄的内容去调整,谁让我不是一般人呢,哈哈。摄影这东西,要不是非常有经验的人,用什么样的胶卷、怎么拍,普通人是看不出门道的。
1970年11月25日,三岛过世的那天我在香港,是看了报纸知道的,当天香港的事情办完我就飞回去了,直接去了三岛家。当时好多媒体打电话到家里来,提出要用《蔷薇刑》里的照片。我认为《蔷薇刑》是摄影艺术作品,不是肖像照,在当时那样的情境下发出来会伤害到三岛的名誉,就拒绝了。
三岛的离世距离蔷薇刑的拍摄,已经是十年之后事情了,在我们拍摄的当时他从来没有提过和死有关的任何东西。当然大家会聊很多东西,但不会聊这么深刻的内容,我始终觉得拍摄时,如果气氛太沉重的话,拍出来的照片也会变得很僵硬。